我媽媽

在飄版發文感覺好像過了一年,之前用我的個人帳號和粉專帳號說過我爸爸,說過我弟弟,說過我,被網友敲碗要我說說我媽媽,一直都沒有寫,今天心血來潮寫一篇。

我媽的爸爸開鐵工廠,我媽的媽媽很受寵,到了18歲的老小姐了,父母才捨得讓她嫁。我媽的外婆是原住民的公主,聽說當年外公因為和番不成,用通婚的方式平定,我媽的外公是清朝的官,當年在福建還有妻小,就沒有回去了。

我媽的外公外婆,也就是我的曾外祖父母當年在花蓮北埔那帶居住,曾外祖母臉上有刺青,我媽小時候去看外公外婆,就會在院子裏面摘菸草,坐在曾外祖母的床上陪她捲菸和看她抽菸,我媽說從她有印象開始,曾外祖母一輩子都沒有離開床。以前都以為她腳不好,她死之後才發現她床頭的兩個箱子裡,裝了滿滿的清朝地契和紙鈔,不過改朝換代,全部都變廢紙了。

有次我做前世回顧的時候,看到我是山裡面的原住民,是個十來歲的男孩,被射了一箭倒地,死了。後來想到,我出生的時候,胸口無故的流膿,還要開刀取掉,醫生也檢查不出原因,就說應該是對疫苗過敏。

再回去那一世時,發現那一箭是我曾外祖母的族人射的,流膿的意義是要提醒大家,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敵人,你的敵人,也可能是你的家人,一切都是對於更高層次的愛的學習。

我媽是十個小孩的最後一個,出生的時候,外婆已經40歲了,差點難產,她的哥哥姊姊都大我媽媽很多,一方面她被寵大,一方面因為年齡差距過大,覺得孤獨。

高中時,外祖父肝癌過世,家裡亂成一團,我媽當時從衣食無缺,變成要半工半讀完成學業,當時也遇到英姿風發的我爸,兩個人大學畢業後結婚。

我媽是我見過最樂天,神經也最大條的人,甚麼事情都好說話,當時我爸在外縣市工作,她就是靠著樂天,一個人要照顧著上幼稚園的我,嬰兒的我弟,還有照顧我爸失智的曾祖母。但是她從來沒有怨言,每次講到那段過去,她都笑著說,我好強大喔!

她都抱著小孩不要養死就好的心態養我跟我弟,所以我們從小有很大的自由,同時也要很獨立,我小時候很愛玩水,也很愛踩小水漥,就算寒流來的冬天還下雨,看到路上的水窪,我媽也會放我下來踩得一身濕才帶我回家洗澡換衣服。

綠豆湯燒焦了我們說很難喝不肯吃完,她會跟我們說這是碳燒綠豆湯耶,外面買不到。

小時候鬧脾氣說我很倒楣有妳這個媽媽,她也不會生氣,就嘆一口氣說,妳也不是我選的啊,就生出來了,妳每次都說那個誰誰誰的媽媽人很好,妳去問她願不願意領養妳好了,我願意成全。

或是小時候我在百貨公司耍無賴在地上打滾轉圈跳霹靂舞,一般媽媽都會很手足無措吧,我媽居然是會一直退,退到後面變成圍觀人群,跟大家一起看戲,人家說這誰家孩子啊,她也一副對呀這誰家孩子啊的表情,然後退到後面貨架上假裝是在買東西的路人甲,等到哭到我自己都覺得丟臉站起來把眼淚擦乾,她才走過來說,好啊我們回家。

她就是很有她的一套,所以我們從小到大都很自制。

我高中的時候,因為我爸家族有些變動,她跟我爸感情不是很好,有天她在整理書,發現一張幾百萬的定存支票!正常來說凡人丟了一張幾百萬的支票一定會找到,而且會很自責。但是天兵的她,早就忘記有張百萬定存,撿到喜出望外,說是造物主送她的禮物,一定是要她去美國讀MBA!她就在她快要40歲的那個時候,拋下正要大學聯考的兒女,還有被家族雜事搞得抽不了身的我爸,跑去美國讀書了!

她大概很想靜靜,所以不太希望我們去找她,她就跟一對美國老夫婦住,在那期間變成基督徒,當時我跟我弟都很不諒解她。現在回想,覺得也挺好,她很知道界線,每個人造業自己擔,確實有時候一個人的人生在學習的過程,是需要少掉依賴,才不會把自己的人生或情感的功課丟給別人,需要自己去面對。

但是每次她只要說那個幾百萬的支票是老天送給她的禮物這件事,我還是會一把火,她怎麼可以那麼隨興啊!

在她身上,我學到其實對人,不管是對身邊的人還是對孩子,就是給很多的愛就足夠了,不需要太刻意去覺得事情應該怎麼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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